因此才隐瞒消息,避免被人秋后算账。
    小径的终点不是会客的内堂,而是一处遍植古松的小院。院内一座木制的精
    阁,阁身没有汉国建筑通常的漆画彩绘,而是原木本色。阁身并不大,但挑起的
    飞檐气势恢弘,将四面的围廊都罩在檐下。阁内摆着一座屏风,一只火盆,一个
    魁伟的身影坐在屏前,他顶盔贯甲,连面部都戴着护具,只是在甲胄外还套了一
    件粗糙的麻衣,看上去像是要被撑破一样。
    霍子孟闷声闷气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是他吗?」
    严君平坐在旁边,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见过他吗?」
    「我一天见多少人,哪里都能记住?再说了,万一是奸人易容乔扮的呢?」
    严君平无奈地点了点头,「是他。」
    「真的是他?」
    严君平咬牙切齿地说道:「真的是!」
    「早说嘛!」霍子孟麻利地摘下面具,扔掉头盔,露出一头白发和满脸的笑
    容。
    他热情地拍了拍旁边的锦席,「小程,来啦,坐,坐。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别拘束。」
    程宗扬哭笑不得,「霍大将军,你这是……」
    霍子孟挥手道:「散了,散了。」
    外面的松树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条身影从树上落下,然后退
    开,消失在风雪中。
    霍子孟解下铁制的护颈,晃了晃脖颈,一边舒坦地松了口气,「外面兵荒马
    乱,什么死士啊,豪侠啊,野心勃勃的少年郎,甚至有几个破钱的买卖人,都操
    着心思想搞个大动静,不得不防啊。」
    「以霍大将军之尊,都对眼下的乱象如此担忧,可见如今洛都城中已经是人
    人自危。上自皇家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尽皆朝不保夕。」程宗扬道:「不过以
    在下看来,大将军尽可不必如此小心。」
    霍子孟笑眯眯道:「说来听听。」
    「那些人之所以担忧,是因为生死都操之人手,一举一动都身不由己,只能
    仰人鼻息。而霍大将军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才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那个人。」
    「哈哈,一见面就拍我马屁,你小子没安好心啊。」
    程宗扬厚着脸皮道:「在下肺腑之言,怎么能说是拍马屁呢?何况以霍大将
    军的英明,岂是那种喜欢他人溜须拍马的庸俗之徒?」
    「哎,这马屁拍得周到!」霍子孟一手指着程宗扬,赞许道:「有天份!」
    这老狐狸!
    程宗扬道:「说我没安好心,更是冤枉。眼下的局面不用在下多说,霍大将
    军以为是明哲保身,结果只怕是坐以待毙。」
    霍子孟摆了摆手,「宫闱之争,我这种外臣,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老夫闭门
    自守,即便无功,尚不失为富家翁。」
    程宗扬道:「旁人这么说便也罢了,但以霍大将军的地位,焉能不知?当此
    之际,无功便是有过。」
    霍子孟抚摸着身上的粗麻孝服,淡淡道:「永安宫,我终究是要保的。」
    程宗扬终于明白了霍子孟的心思,他根本没把刘建那点人马放在眼里,但同
    样不愿看到吕氏轻易得手。保住永安宫是他的底线,言外之意也就是太后以外,
    其他人的死活他都不理会。他控制了羽林天军,却始终按兵不动,正是借刘建的
    手来打击吕氏。
    同时也能看出,吕氏作为外戚,实在太过强势,已经严重侵犯到世家豪强的
    利益。以霍子孟为首的重臣并不乐意看到吕氏再嚣张下去。
    知道霍老狐狸的底线,事情就好办了。尤其是从他的言语间能看出,霍子孟
    还不知道宫中的变故,以为掌握了北军大半的刘建占了上风,自己是来劝说他合
    力攻打刘建的。
    程宗扬感叹道:「霍大将军一片忠义之心,在下佩服。只不过永安宫眼下无
    恙,反倒是南宫已经被兽蛮人血洗了。」
    「什么!」
    程宗扬本来想镇一下霍子孟,没想到先跳起来的是严君平。不过霍子孟也没
    好多少,老头大张着嘴巴,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程宗扬心下一阵快意,是不是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让你装淡定!
    程宗扬一脸沉痛地说道:「兽蛮人自白虎门入宫,在阿阁大破刘建乱军,这
    会儿应该已经攻入兰台。」
    「兰台!」严君平咆哮道:「圣贤经卷!历代文萃!竟然被兽蛮孽种唐突无
    遗!斯文扫地啊!」
    霍子孟倒还沉得住气,哂道:「几个兽蛮奴仆而已。吕家那小子,倒还有些
    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