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伸颈瞩目观瞧,但见此人年约三十,头戴宝蓝色
    花顶文生公子巾,身穿青色无带无扣直领对襟连袖裹身长袍。虽一副书生打扮,
    然敝帽旧服却甚为落魄。抬望眼间,见他生的腰圆背厚面阔耳方直鼻阔腮,颇有
    几分英俊神采。若不是此人眉宇之间略带猥琐,双目游离稍显彷徨戚戚,倒也不
    失男儿大丈夫形貌。
    这人伏於地上,颤颤巍巍偷眼向堂上望来,正与骆文斌飒然目光相接,立时
    低下头去。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知县朗声问道。
    此人闻声不敢抬头,畏畏缩缩应道:「小……小生本县董家庄人士,姓董名
    正字正心,别号公……」
    便说到这里,门外一众百姓哄堂大笑,齐声言道:「这廝名叫董四,此方圆
    百里谁不认得,莫要这般啰嗦,汙了骆青天聪耳,哈哈!」那人回头向众人望去,
    自知没趣,只得缄口不言。
    孔师爷凑到近前,对知县言道:「大人,此人确系董四。他幼年也读过几本
    诗书,曾一度欲考取功名,然屡试不第,后来落魄在县上游手好闲。其手上有一
    本领,善开各种锁匙,更兼身子轻巧攀岩有术,因此忘却了圣人教诲竟做起偷摸
    拐骗的勾当,您的前任还曾判罚过他!出狱后在县中游荡,高不成低不就,乃是
    一闲懒之人。」骆老爷闻听微微点头,续问道:「董四,我来问你,时方才孟管
    家与丫鬟小菊言讲之事可是属实?」
    那董四望望孟安又望望小菊,转头偷眼向方氏瞧去,却见她自鼻问口口问心
    垂目不语,踌躇半晌这才战战言道:「是……是,子曰: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小生不敢欺瞒,昨夜……昨夜小生确曾去过孟府!」
    「哦!」骆知县点头应承,旋即追问:「想当时夜静更深,尔不在家中安眠,
    跑去孟府作甚?」
    「这……这……」董四眼光一阵游走,口中支吾不言。
    「胆大刁民!」此时骆知县一声喝斥惊得他身子一颤:「好你董四,到得本
    县堂上居然如此刁钻,难道是嫌本官刑罚不利么?」董四萎缩於地,抖着言道:
    「不不不……小生不敢小生不敢,昨夜……昨夜小生是……是……是去孟府欲行
    偷窃……」骆文斌见他目光涣散,此刻更吞吞吐吐,竟是自呈入室行窃,料来其
    内里定有更为难言之实情,故此并未采信。「啪」陡然将惊堂木一摔,喝道:「
    似此等顽劣,且於本官拿下拖到堂外重重责打!」「是!」马班头领命之下,当
    即有两差役上前拖拉。
    「大老爷……大老爷饶命啊,小生确是去行偷窃之事,确是如此……」董四
    被人拖着向外,口中值个惨呼。
    这时堂上下跪一人转头言道:「董四哥,时值此刻,你便讲将出来吧,形势
    所迫我等也是没有办法的呀!」却正是方氏含泪言语。
    骆文斌一直注悉堂下诸人一举一动,早看出此董四与方氏似有勾连。当小菊
    与孟安言及此人之时,方氏眼见他就在门外便一声惊呼出口。待董四被锁拿堂上,
    更曾偷眼向方氏瞧去。此时董四於差役羁押之下欲行责打,这一路向堂外拖拽之
    时,他次向方氏投去眼色,显见二人似有不寻常关系。
    果然,此言一次董四登时心下了然,看来自己若是不说,这妇人也会讲出,
    倒不如抢在此前,多少算是对堂上大老爷示之以诚,念及於此突然喊道:「大老
    爷且慢动手,小生愿招小生愿招!」「尔愿招供,本官尚且不愿听!左右,先於
    本官打上二十大板再说!」骆知县早看出此人枉读诗书,实乃一奸猾之人,恐他
    再行狡诈,故此需当堂立威。
    果然,董四闻听惊出一身冷汗,哀声祈道:「大老爷,小生定当知无不言言
    无不尽,还请大老爷网开一面省去了这责打吧。倘小生所言不实,届时大老爷便
    将我打死在这公堂之上也无怨言啊!」眼见火候做足,骆文斌也不愿平生事端,
    这才使人将之拉了回来。
    董四刚要奏言,骆知县却转脸问道:「孟方氏,方才你所说「情势所迫没有
    办法」,所指何事?」
    方氏未料想知县不去审董四,反而有此一问,踌躇道:「这……」说着转头
    更向董四望去,见他早已抖似筛糠,不由得长歎一声,续道:「大老爷,此事须
    自昨日午后说起……」言罢徐徐讲出一段话语。
    昨日申时,方氏一人困坐屋中甚为惆怅,念及自身遭遇真是堪比黄花瘦。闷
入愁肠之下决定再不去受那些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