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吧。”
魏先生扫她一眼,“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你非君子,搞什么君子的做派,来!”
魏先生当真就来了,将剪子交给仆妇,自去洗手。他坐下来,看了看饭桌上清汤寡水的稀饭和小菜,嫌弃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饭好菜,结果就给吃这些?”
崔妈妈将筷子塞他手中,“吃吧,还嫌。”
他拿起筷子,在碗里拨弄了一番,叹口气,“高起华堂,远引流水;金珠如粪土,尤嫌rou色陋。”
吃饭便吃饭,念什么歪诗呢?崔妈妈赏了他一个白眼,“听不懂。”
“我的意思,咱们现在也是小小强龙了,住的不讲究也罢了,吃上面是不是宽限一些?不说像别人那般rou都吃腻了,好歹给上点儿rou粥呀。”魏先生喝一口粥,“清平,你跟着阮之那些年,就没学会她吃的本事?”
崔妈妈不说话,埋头苦吃。
魏先生见她不理自己,也没意思得很,一顿饭吃得唉声叹气。
吃完早饭,外面的匠人来送灯。乃是府中下的订,待大年前夜的时候挂去灯楼的。
崔妈妈需得点收,坐在廊下对账本。
魏先生便去泡了一壶茶来,坐她旁边,“清平呀,你一早来找我,想说什么?”
崔妈妈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又想起他的诸多手段,话在胸口梗了许久,竟不知该如何起头了。李恒七岁以前,她带得多;七岁以后,几乎日日和魏明混在一起;特别是十四岁后,两人多次上战场,同生共死,情份非比寻常。
李恒尊重她,但不会跟她聊心事和战场上的事情,更不会谈未来打算。
昨儿半夜,她满腔怒火地寻出去,到了夹巷,被冷风一吹,又清醒了许多。李恒如何对待顾皎,恐和他们如何对待顾家有关,自己贸然干涉,会不会坏了他们的事?可若是不去劝说一番,怎么对得起小姐对自己的嘱托?犹豫之际,李恒却在巷中出现。
她当时心中欢喜,只当他想通了,便给了好一通骂。
李恒脾气极好,忍耐着听她骂完,恭恭敬敬道,“妈妈,我不会令你不开心。”
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顺从的,都不过是表面的敷衍。
“我先看看等会儿送的那些灯,选几盏好的出来让将军看。”崔妈妈努力控制自己。
魏先生给她倒茶,“就这个?”
她点点头,“按理说,这些都该是夫人的事。只她新来,又在病中,我才多事。”
“喝茶,喝茶。”魏先生哪儿有不知她的烦恼,劝说道,“小两口的事,他们自己料理去。咱们都老皮老脸了,不好管小孩子床榻上的事情。”
“你也不过才三十二,好好拾掇一番,娶门亲也不是难事。”
“哎哟。”魏先生立刻变了脸色,“可不敢,可不敢。这世上女人的事情,比行军打仗麻烦得多,我不去吃那个苦头。”
崔妈妈笑一下,不吭声了。
须臾,正门打开,影壁那边传来闹嚷嚷的声音,是灯送了来。
龙口城中,许多户制灯的名家,做的就是几次节日的生意。此处的灯和别处不同,在照明的功能之外,还兼了装饰和美观。特别是挂到灯楼去的,必得挑好木头,细细的劈成条,组装成一个个主题的灯笼。其上人物、百兽、鲜花或者果子,均活灵活现。再点上火,昏黄的光芒照射,如同行走在暮色中的缩小世界。
对于灯的最高荣誉,便是龙口城守官,从数百盏中,点选出十盏来,叫做点彩。凡被点彩选中的挂灯人家,据说来年运道无匹,而制作的人更是会工价翻倍。
崔妈妈虽早听说了龙口灯楼的名头,但还是第一次见。因此,将工匠们抬进来一个个大箱子,取出里面的各种构建开始组装,成品堪比人高的时候,她还是被惊住了。
“你刚念那个啥?高什么堂,引什么水——”她问魏明。
魏明小声,“是不是觉得奢靡太过了?”
“确实过了。”
魏明喝一口茶水,长吁气道,“此间年年风调雨顺,百年间从未遭遇过大旱大涝,豪强们又善经营,自然户户都积累了万贯家资。咱们青州说起来算是中原大地,土地丰饶,但也架不住连年征战。两相比较,是不是觉得不如人了?”
闲话间,有守卫来报,“夫人来了,想见先生。”
崔妈妈抬头看魏明一眼,他似乎很开心,轻轻拍了桌面一下,露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他这样的表情,她见过好几次。第一次是劝说十四岁的将军离开万州,投奔青州王;第二次是让将军拜青州王为义父;后面的无数次却是每次战前,苦心地排兵布阵。她道,“你在等夫人来?”
魏明点头,“咱们夫人可是真聪明人,绝对不会在将军那儿吃苦头。”
崔妈妈呵一声,信他鬼话。她和他想法不同,希望将军能够平平安安活到九十九。那些恩怨情仇,惊天的功业和富贵,只不过是浮云而已。
“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