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家在哪里呢?她恍惚中只记得,有人曾爱她如珍宝,把她捧在手心里,哪里舍得让她如此受罪!
桑枝恼恨地猛敲自己脑门,她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怎么什么都不记得。这个念头冒出来,桑枝猛地一惊——为什么自己记性变得越来越差!
她从哪里来?为什么怨恨这里?她要回到哪里去?
通通都记不清了,只留下些模糊的印象。
桑枝惊恐地睁大眼睛。她一头扎进泡满脏衣服的冷水里,好让自己清醒。这个时候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三个字——安魂符!难道自己现在是因为病怏怏的,所以心魂不安,以至于慢慢地Jing力不济忘记前世?
那太可怕了!桑枝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变得和这里的人一模一样。她心惊rou跳。
“别哭啦,好好干活吧。小姑娘家家的,刚来都这样,过一阵子你就习惯了。”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桑枝又吓了一跳。泪眼朦胧地看过去,看见一个面色黝黑身材粗糙的中年宫女,那宫女见她望过来,忽然弯了眉眼对她笑,“嫌冷啊?”
桑枝愣愣的。
那大妈朝她挪了挪,给她擦眼泪。手指也是冰凉,而且十分粗粝,声音却很温柔,“刚来都这样。不过也没啥,在哪儿不是过日子。好歹宫里干活儿,时不时还能讨些赏钱,够家里吃上一年半载呢!”
“三姑,你又多管闲事!”一旁有个妇女悄悄拉住那大妈,看了眼桑枝示意道,“这丫头可是犯了事儿才扔过来的,你可别惹祸上身。”
三姑动作一顿,连忙收回手,讪讪道,“我这……不是看小姑娘怪可怜的。”
话是这样说,连忙起身离桑枝远点,却在离开时悄悄给桑枝塞了块又黑又脏的馒头,“没啥过不去的坎儿,好死不如赖活着。”
“三姑你——”跟三姑一起的那妇女看见,叹口气拉着三姑走远了。
桑枝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黑馒头,心里百味陈杂。可她来不及想更多了,她饿。自从过来这里,她就没吃过几口东西。如今手里这块又黑又脏的馒头,已经让桑枝觉得是人间美味。
她先是试探地咬了一口,随即狼吞虎咽。顾不上馒头是什么味道,脏不脏,连空气里弥漫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似乎都被这馒头掩盖了。
直到不小心咬到自己手指,桑枝疼得猛一撒手,黑馒头只剩下一小口了。
桑枝呆住,抬头看看不远处洗衣服的三姑,抿抿唇,小心翼翼地把最后这一口裹在袖子里藏了起来。
她吃的太急,噎得难受,就随手舀了水缸的水喝。那水缸的水,只是看着干净,实际上从河里挑来洗衣服的水,能干净到哪里去?
可桑枝已经不在乎干不干净了。
☆、002
好死不如赖活着。桑枝握紧双拳,望着三姑的背影,心chao起伏不定。三姑的意思竟然是在宫里做活儿挺好,也没啥。这种非人的日子,竟然有三姑这样的人觉得……还行?
桑枝震了下。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三姑刚刚的话还在耳边,桑枝抬头,泪眼朦胧的环顾四周。这里的人穿着粗制滥造的衣服,吃着残羹冷炙都算不上的饭菜,默默无闻地在臭气熏天的环境里干着最重最脏最累的活。然而她们的态度,却都像三姑一样,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桑枝默默看着,又低头望向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不由得怔怔发懵。她脑海里蓦地跳出一个念头——死,能解决问题吗?
如何看待死亡?或者,更确切地说,为什么要活着?
来,她不知道何以来此。死,难道就能到达自己以为的美好世界吗?生死从来不由人。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就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未必有。
桑枝又一次抬起了头,还是看向了这个世界,看向了忙碌的众人。然而她的心是放空的,半点心思都没有。突然冷不防身上被踢了一脚,桑枝惊讶地没发出声音,就被踹到在地。回头一看,是个四十出头的老宫女,身上打扮也足够粗劣,毕竟外院这里都穷。这老宫女却一脸戾气,眉毛眼睛都挤在一起,粗声粗气地呵斥她,“敢偷懒!”
那一脚正踢在骨头上,桑枝疼得有点麻木。老宫女也觉得疼,便怒气更盛,对桑枝破口大骂。
可桑枝却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置身事外。看着老宫女一张脸因暴怒而变形,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唾沫星子四溅,却仿佛听不见老宫女的声音,听不见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桑枝盯着她,突然想,老宫女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暴戾粗鄙吗?
她又将目光移向了众人,忙碌的任劳任怨只求生存的众人,她想,他们呢?他们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如今变成了这样?
桑枝又想到了皇后。然而不止皇后,她想到了更多的人。皇后,董鄂妃,贞妃,甚至皇太后。她见过了最上级别的人,如今却混迹在最下等的人群中。
命运真的是注定的吗?一个人生下来难道就注定了一辈子的道路吗?
她随即想到了身为奴婢却备受尊崇的苏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