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有耳闻,自是了解的。而只有张氏和赵莲儿不知道申首辅的来头到底有多大。
张氏先就撇一撇嘴问贾维:“大郎,那申首辅很了不得么,我瞧你那样说起贾春去了申府家班,就好像是修道之人成了仙一般,似乎是去三清境了?”
贾维瞥一眼张氏,微微摇一摇头,道:“妇道人家,就知道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好吧,我就给你讲一讲我们苏州府这一二百年最出名的人申时行。据说这位大人的生母是一位尼姑,和一位申姓富商有私,生下了申大人。申时行因祖父从小过继于曾任苏州知府的徐时珍的舅家,所以自小申时行姓徐,直到二十七岁高中状元后才归宗改回了原姓为申。自从中了状元,原先首辅张居正又是他的座师,所以他官运亨通,一路高升。一直到张居正病逝,他入了内阁做了首辅,辅佐当今皇帝陛下。今年,因为朝廷立皇储之事,不想惹祸,告老还乡,回了苏州。”
“另外据人说,申家在苏州的邸宅有八大处,分为:金、石、丝、竹、匏、土、革、木。 还有衙前、百花巷各四大宅。此外,申大人还买下了一个自宋代传下的旧园,名为乐圃,增建赐闲堂、鉴曲亭、招隐榭诸胜,并赋诗表明心迹:‘栖迟旧业理荒芜,徙倚丛篁据槁梧。为圃自安吾技拙,归田早荷圣恩殊。山移小岛成愚谷,水引清流学鉴湖。敢向明时称逸老,北窗高枕一愁无。’这乐圃成了申大人最重要的栖身养老之地,他交往王稚登等地方才士,诗酒倡和、游园赏曲主要就在这儿。园名乐圃,邸宅以八音命名,显示出申大人对声伎非同一般的喜爱。所以,也不怪涂珍语气微酸了,实在是申府家班是全天下梨园人最想去的地方。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亦是此理。”
张氏听完,也跟贾维一样高兴起来,连说,这贾春真是走了大运了,去了那样好的一处地方,这一世算是得偿所愿了。这也只是她口头的话而已,实际上在她心里是觉得贾春主动离开吴县,去了苏州申府家班,那以后跟自己的小女儿莲儿之间来往不易,时日一长也就断了。她为这个高兴呢。
只有赵莲儿听了这些话,越发心中担忧难受起来。心想,要是真如继父口中所说,那贾春去了梨园中人都想去的申府家班,还真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可是为什么,她有这样的打算竟然是一点儿也没跟自己提起呢,是不是因为怕跟自己说了,怕自己阻挠她,怕牵扯到两人之间的感情,然后无法成行吗?
但是,她怎么又晓得自己会阻挠她离开呢,虽然可能一开始晓得了她想去申府家班的意思,自己可能也会舍不得,挽留她。不过,她相信只要贾春对自己说她要去申府家班是深藏心中,如同天下绝大多数唱昆曲的梨园子弟一样的愿望,自己一定会成全她的心愿的,就算自己个儿饱尝离别思念之苦也无所谓。
可为什么她就是不跟自己说清楚,反而是从别人口中晓得她离开了吴县去了苏州申府家班。这是不是说明她并不完全相信自己呢?不信任也就等同于藏了私心吧?一想到这个,赵莲儿更是难受得不行,想起这一年来两人一起经历的许多事,一起相伴的时光,还有一起依偎山盟海誓的种种,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是完全系在了她身上,而且也是完全信任她的。不过,这会儿通过这件事却是发现,原来她的心有一个角落对自己来说是看不透,也不可触碰的黑暗之处……
她在这里黯然神伤,接下来吃饭就心不在焉,略微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张氏一直都留意着饭桌上赵莲儿的表情,见自己女儿面有悲戚之色,连饭也不吃了,心中也晓得她此时的心情必定是极为不好的,想劝她多吃点儿,可又担心自己说了话惹得她不高兴,就在这里发作起来倒不好了。所以只是不吭声,想着晚点儿给她送去糕点去屋子里好了,免得她一会儿饿肚子。
贾维和涂珍等人自然是不知道赵莲儿和贾春之间真正的关系,也就不会去注意到赵莲儿此时的神色很难看。而张氏也不曾把从莲儿那里听来的那些话说给贾维听过,主要是那一晚求过贾春后,她次日一早离去,连一句话也没跟赵莲儿留下,这让张氏觉得没必要把莲儿和贾春的糟心事说给贾维听了。除非贾春再来找莲儿,她没法子应付,那时节再跟贾维说,找他拿主意也行。
又吃了一会儿饭,贾维忽然问涂珍,“不晓得贾春是通过何人的关系去了申府家班,想来那里也是要说得上的话的人举荐才行,等闲人是去不了的。”
涂珍道:“被贾叔说中了,这人是贾春的戏迷。原是范家二爷的夫人的手帕交,姓宋,名兰香,其父乃是在广西学政上致仕的,家里只得她一个独女。先前和苏州世代诗书之家的廖家三爷结亲,不想成亲不及三年,两人脾气不合,就和离了。和离以后宋兰香搬回娘家住,她娘家的大宅跟范家在一个胡同里,她又跟范家二nainai是闺中就有交情的手帕交,因此两边往来甚为频繁。她爱看戏,正好范府家班的戏算是极好的,所以常常被范家二nainai邀请到府中来听我们唱戏。没来几回,就迷上了贾春演的生角,常常看赏不说,我们演罢了戏,她还常到后台来找贾春说话,两人就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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