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伍大娘进牢里了?原婉然问道。
老妪愣住,这倒没。
伍大娘手上有人命,官府却不拿人吗?
老妪答话更迟,官府说说无啥凭据。她有些窘态,随后声音一振,可咱们村绝不会出凶手,那姓伍的婆娘可不敢保。咱们村子鸟不生蛋,狗不拉屎,一个女人无亲无故,搬来作啥?这么巧,那外路人也来。我看呐,这两人一准儿认识,外路人找她,不知怎地闹翻了,教那婆娘杀了。
杀人罪名太大,原婉然不好贸然附和,只是静静听着。
老妪道:打头起,我就说那姓伍的怪里怪气,闲时不串门子同人亲近,老是猫在屋里,很躲着人。
原婉然猛地记起一事,因问道:这一向没人找伍大娘吗?赵野的对头如果串通伍大娘告状,兴许来过村里找她,能留些蛛丝马迹让人寻出。
老妪似教这一问惊醒,立时道:有,不过不是人。
啊?
咱们村里孩子玩捕快游戏,盯着她家找罪证,夜里见到一个男人,妳猜是谁?
原婉然给难倒了,便道:姥姥,我猜不着。
老妪笑了,是那外路人,跟他死时一般满脸血,破衣烂衫,杵在伍家边上柳树林,鬼火飘啊飘。死鬼来报仇啦。
原婉然不由缩肩,伍家闹鬼?
小娘子不怕,白天鬼不出来。老妪瞥向驾车的吴叔,这位是小娘子的家人?
是,是我叔。
男人阳气重,让他陪着。老妪还折了桃枝,让她去伍家的路上带着,驱鬼辟邪。
伍大娘搬家前,在近城郊一户农家赁房而居,原婉然找人时见那房间虽是斗室,但牢固结实。而今她住在村子外围柳树林旁,屋子傍着一大片墓地,有些坟墓年久失修,已然平了,朽断木头墓碑歪七扭八竖在地上。
而小土屋本身周匝一丛一丛野草,藤萝攀上的屋顶部份瓦片零星残破,屋墙黄泥几片剥落,露出里头麦杆。
吴叔疑道:别是报错了?一个妇道人家独个儿住这儿,入夜不瘆得慌?
原婉然一般疑惑,毕竟人都来了,她走近小屋,发现门上了锁。
吴叔奇道:这小破屋,犯得着锁吗?
两人等了一会儿,不见伍大娘人影,吴叔决定到附近找人,让原婉然等在原地,留意骡车。
原婉然无聊扫视四周,小屋门旁搁了一只开口破损的瓦缸,里头积满乌黄脏水,另一旁停了一辆破旧独轮车子;屋旁杂草多,但往外的路上一颗石头都没夹杂,并且出奇非常平坦,像刻意拿别处的土铺平夯实过一般,上头划过一道道独轮车辙痕。
蓦地,她听到一声极轻的动静。
那柳林墓地偶尔鸟语啁啾,其余时候都是死寂,唯有阳光洒落。正因如此,当那一声细细窸窣响起,便逃不过她耳目。
那一声极像衣服被单摩擦声,离得近,因为很细,简直像不曾存在,亦难以辨认认发自何处。
她环顾四下,小屋由外上锁,不会有人;屋外无风,那几丛野草发不出类似布料摩擦的声响。
村头姥姥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死鬼来报仇啦。
她打个激灵,冷不防有人喝道:妳做什么?
一个中年妇人由柳树林绕出来,衣衫敝旧,一手抓野菜,一手拎镰刀,虎着脸瞪来。
那模样虽则不善,原婉然却还认得。
伍大娘。她陪笑相唤。尽管不忿伍大娘诬告,当无人肯证明赵野清白,哪怕希望渺茫,她也得在伍大娘身上试一试。
伍大娘听闻她唤声柔和,紧绷的面孔缓和些,露出点笑模样,到两人相距约莫四步,伍大娘这才认出她,脚步一顿,白着脸往后退几步。
作什么妳来我家?伍大娘虚声问,又瞟向小屋,见小屋门锁仍在,面色稍霁。
原婉然上前道:大娘,我们谈谈好吗?
妳滚。伍大娘低头躲避她目光,匆匆掠过人。
原婉然赶紧抓住她,大娘,为什么您要告我当家?
伍大娘像给火烫着,使劲甩臂,她人瘦气力倒不小,原婉然给推开趔趄,一站稳便立刻扑上前再次拉住她。
大娘,求您行行好。我当家的在牢里叫人下黑手整治。
伍大娘挣扎着要甩掉她回屋,闻言顿住脚步,瞥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有瞬间虚软,随即她冷硬道:与我无干。
官府拘提我当家的下狱,一进去,牢房里其他犯人便找他麻烦,像专等他进去似的。
伍大娘撇开脸,与我无干,与我无干。她的声音干瘪而虚弱。
我们托过关系知道,别人收买牢子,存心把我当家往死里整。大娘,您告官与那人可有关?他姓甚名谁,可是姓杜?
她思来想去,杜英生对赵野恨意最明显,然而听说他尚需借贷整修小倌馆,要挤出银子买通牢里不大容易。
我自告我的状,与百家姓任一姓都无干。伍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