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你这么早?”
许青铭嗯了一声:“睡不着,起来跑步。”
温婉叹气:“有福都不会想,黑更半夜的爬起来跑步,什么毛病?”说完就冲他摆手:“不跟你说了,我们先走了。”
许青铭隔着清晨未散的暮色跟陆东平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开口:“去吧!”
说完,慢吞吞的朝知青点走去。
陆东平边走边问温婉:“我听你以前说过,你七哥在部队里面呆过?”
温婉点头:“我外公是军人,我大舅也是,我们表哥他们从小就是被训着长大的,许七也是。”
在部队里面呆过,怪不得适应能力那么强,早上不睡觉,爬起来跑,这事情他也干过,自己干过,和陆东城一起干过,只不过现在么,有了媳妇就堕落了。
比起晨跑,睡不着的话他可以做点比晨跑更有意义的事情。
许青铭回了知青点,屋里的人还睡着,鼾声此起彼伏。
他轻轻的掩上门,去了灶房里面生火。
火坑里面的火燃起来,暖意瞬间就升上来将周围的寒气驱散。
但是他心里依旧冰冷。
他刚刚从牛棚回来。
张永民快不行了。
张家一家四口是从省城过来的,原本跟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就头年,队上几个孩子一起朝张家那个小孩子扔石头,都砸出血了,大概是大人一次又一次叮嘱过,那孩子蜷缩在坎子边上哭都不敢大声,他看不下去了,打了个岔,把人送回了牛棚,之后一来二去的就熟悉起来,也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一家子都是高级知识份子,因为言论不当被人举报捋了下来,然后送到这边来接受再教育。
张永民教书育人几十年,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却走到这一步,不说生活上,就是Jing神上也承受不住。
到这边不久就病了,然后就一直没能好。
队上没谁敢跟他们走太近,张怀庆去找过陆东平一次,求他帮忙给带点药回来。这种事情,陆东平不会拒绝,给买了药,但是张永民的病不止是身上的病,最重的还是心病。
再加上牛棚那个地方,坏境实在太恶劣,病歪歪的熬了这么久已经算是相当的不容易。
张怀庆悄悄告诉他,说已经在想办法了,就年前年后的事情,有希望回去的,但是张永民似乎是等不到了。
许青铭跟他们一家只算是熟悉,并没有多少交情,他只是看着这一家子想到自家,离的太远了,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最大的愿望不是回城,而是一家子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行,一家子整整齐齐,但是这个愿望似乎已经实现不了了。
张永民死在腊月里,小学期末考试的头一天。
牛棚里面的人特殊,成分不好,哪怕来队上时间不算短,依旧没有人敢凑上去接触,就像是病菌一样,就怕沾染到自己身上。所以张永民病重没有人知道,死也没有人知道,毕竟他来了之后就是那副病歪歪的样子。
张怀庆找了陆明清。
他轻易不敢麻烦队上的人,但是自己父亲去世了,总要入土为安的。
也没有过多的讲究,陆明清和陆东平他们几个去牛棚不远的山头上找了地方,棺材什么的就不想了,张怀庆找了一身洗的发白的中山装给张永民穿上,那是他最好的一身衣裳了,在学校教书的时候穿的,穿了很多年的。
张永民的老伴刘慧英是跟张永民前后脚走的,这边才刚刚下葬,当天晚上就上吊了。
温婉知道张永民死了,还不知道刘慧英竟然也这么决绝的跟着一起去了,和当初王盼儿一样刚烈的死法。
期末考试,她没带蛋蛋,进了腊月,家里都闲了,她将孩子放在了家里。
从蛋蛋出生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跟他分开,虽然轻松不少,但是一整天心里都是空荡荡的,站在教室里面监考总是隐隐的听见孩子在哭一样。
虽然只考语文和算术两门,但是工作量也不小,因为考试的题都是要一点点的抄到黑板上然后等学生抄到自己本子上再开始做题,所以两门课也是早晚的考了一天,不过下午考数学,板书的工程量没有那么大,所以结束也才三点半。
温婉把收上来的本子整理了一下,学生打扫卫生她也要收拾办公室。
这学期算是结束了,一个礼拜之后要发通知书,布置点作业,还有成绩汇总,办公室里面该带回去的东西都要带回去,比如里面那张床上铺着的被褥,都要拿回去,被里被面和床单要趁着天气好的时候洗一下,再浆一下那就更好了。
收拾好,她看了一下,也拿不动,锁门去了武装部。
陆东平下班还早,她不放心蛋蛋在家里,打算先走,把钥匙给了陆东平,跟他讲了一下要带什么东西回去。
天有点Yin冷,温婉用围巾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一走路就有点不透气。在岔路口,她遇到了周明洪家的周冬梅。
看见她,周冬梅远远的就开始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