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池眼圈红红的,往后看了一眼,担忧道:“他、他不打紧罢?”
连天横冷冷道:“死不了。”手里拎着破琵琶,丢给姚迢,那头望过来时,彼此交换一个眼色,姚迢微微颔首,作了个手势,示意明白。
见他脸色不好,柳春池也察言观色,不再问了,默默在前面引路。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连天横反手揪住刺来的枪尖,虎口紧握,猛地挑起,将对方掀到半空中,一举摔翻在地。手指斜勾,调转枪头,横扫过去,那铁枪长一丈四,重十余斤,去势未消,瞬间击倒一大片。柳春池听见身后的惨叫声,心如擂鼓,急忙加快步伐。
路过东苑那排翠柳,一梳儿一梳儿的绿,连天横将刀匣背在身后,神色冷峻,抬眸见苑中的空地上陈列黑漆漆的一排火炮,扇形打开,炮口朝外,微微抬起。两边楼上尽是弓弩手,对准楼下,并力施放,众弩齐发,黄旗兵手里只有一些旧式的火铳,力不能当。人乱而呼,马惊而嘶,射中死伤,不知数目。
楼上扈桂手持两槌,分开双腿站定,咚咚咚地击鼓,击得满头大汗,鼓声响如闷雷,急如雨点,声振屋瓦,每击过一轮,三层楼上便一齐发弩射箭,肃杀之气直冲斗牛。
扈桂擂了一阵鼓,将鼓槌递与身边卫士,朝地上望去,那里躺着蔡恭一条血淋淋的左臂,走廊上反手绑着十几个老者、孩童,目光惊恐,见他过来,慌慌张张往后退去。扈桂见竟然还有个女人,目光顿时锁在柳春娥身上,狞笑一声,柳春娥慌慌张张,退无可退,纤细脖颈被一把攫住,整个身子被高高地举起来,两脚在空中扑腾乱划:“你撒手……撒手!”
扈桂提着她的脖子,如提仔鸡,往栏杆下一摁,柳春娥半个身子倒在空中,腰卡在栏杆上,侧过头,在人群中瞥见了柳春池,眼中燃起了神采,口里啊啊地叫着,两眼滴泪:“哥哥,我好想你……我、我想回家!”
柳春池忍不住要挺身而出,被身后人握住手腕,连天横制止道:“一边待着,不要妄动。”
说着自己向小楼走去,悄无声息地绕到后面,抛掷出绳索,铁爪勾住套兽,稍一发力,轻轻踩着檐边,跨过戗兽,斜蹬了一脚歇山脊,错步滑下去,落在走廊另一头。压抑着呼吸,反手拔刀,寒光闪动。
听得姚迢在楼下与扈桂周旋:“放了人,陶抱朴人头归你。”
扈桂居高临下,掐着柳春娥的脖子,半信半疑,沉yin道:“我怕你不守信用!”
姚迢道:“你下来,教别人守着楼上,我当面交与你,总不怕出错了。”
扈桂正要开口,身后一个黑影破纸窗而出,一脚踹中他下颌骨,扈桂来不及反应,右手脱力,柳春娥便被连天横一把提将起来,回扯进走廊,重铁大刀闪电般划去,手上绑的麻绳便一分为二,连天横轻喝道:“闪开。”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倒那名击鼓的卫士,扈桂呸出一口血,蔑视道:“是你?”说着拔出长剑,迅速攻向连天横咽喉,被横刀拦住,刀剑相抵,一时间僵持不下。
柳春娥松了两手,急忙奔逃下楼,咚地摔了一跤,又爬起来,不禁喜极而泣。
这头走廊上逼仄不已,连天横率先收刀,侧身一让,两人交换了一个方向,扈桂眸中隐隐地有些兴奋,暴风骤雨般连环出剑,被连天横一刀锵然弹开,连天横被逼到角落,嘴角一牵,如同鹞子翻飞般平地掠起,跃出走廊,轻飘飘立于瓦上,挑衅似地招了招手。
扈桂三两步冲上前,奋力一绞,剑光交错,两剑碰撞,火花四溅,连天横步步退到屋檐边,堪堪要坠下之时,刀尖点地,借力一翻,越过扈桂头顶,在地上打了个滚,转身直刺敌方,一招快过一招,调转攻势,令人眼花缭乱,几乎看不清刀的走势,扈桂接了招,大声喝彩道:“好!”
柳春娥正提着裙边,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梯,忽然顿住脚步,朝楼上回望一眼,复又提一口气,跑上去,拿起昏迷卫士的佩刀,切断束缚其他人的绳索:“你们、你们也快走罢!”
屋顶上二人战了百十来个回合,扈桂渐渐地有些不支,连天横寻个破绽,乘胜追击,秋风扫叶般,一刀将他长剑打落。兵器离手乃是大忌,扈桂有些愕然,神色一冷,跳下屋檐,抱着柱子窜逃回走廊,拾起鼓槌,在鼓面上咚咚咚猛敲三下,连天横右眼皮直跳,心道不好!一刀朝扈桂削去,却劈到栏杆,楼下那些红旗兵纷纷填装弹丸,用火罐点燃火捻,扈桂一挥手,下令道:“发炮!”
炮声轰隆作响,铁弹划过东苑上空,直捣北屋西苑,落地之处,火焰燃烧,陶府上百间屋舍,相继坍塌,几十亩土地,顷刻变成一片火海!
连天横想起其他宾客早已撤离,只有宝瑟儿还在寿堂,目眦欲裂,怒吼道:“住手——!”
扈桂拍手哈哈大笑:“这把火烧得可真好!漂亮!漂亮!”
连天横越过栏杆,顾不得许多,从三楼一跃而下,冲去西苑,空中却张起成百上千枚锋利的铁蒺藜,以麻绳贯穿,将东苑围成一片绝境!
扈桂笑道:“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