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夫人莫吃醋,那时他饮醉独宿,我哪有不得手的道理?不过你放心,我如今更喜欢叁郎,他胆力过人,龙犀豹颈,资体雄异,除了声音不如大郎好听外,我样样都是十分满意的。张夫人待我等也很好,不会为难妾室,是个淑明的好主母。”小车翘指而赞。
好吧,人各有志,自己是只愿得一心人的,但亦有女子不介意男子有两意、情愿共享丈夫的。
“夫人生于华族,试问博陵崔氏,谁人不知?可像我家这样的寒士,若无机缘巧合,是难以发达的。阿耶、阿弟死后,我过够了苦日子。像现在这样,天天不用干活,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漂亮的衣服首饰满橱满柜,便是我能期待的最好运命了。我也不会去嫉妒任何人,因为我已很满足、很快活了。当然,敖曹閲女无数,不似乾邕那么好糊弄,但只要不作妖,便能活得安稳滋润。”
嗯,此女言谈虽直露了些,但亦颇质朴、坦诚,不懂得隐藏企图,相处起来并不累。
不过,寒门放弃生产,转而读书做官,看来风险是很大的,且他们缺乏政治经验,常常不是治理得更糟,就是一心鑽营、谄媚权幸,阿耶就抱怨过好多次这种人了。
此等人越来越多,于国家远非好事。
去过几次聚会后,贞华发现,其实乡野村女谈论、关心的主题,与洛阳女子的区别并没她以为的那么大,无非是美容驻颜、照料子女、情郎丈夫等。
就连二者对八卦的认真态度,都惊人地相似,彷彿若无此类“香料”佐餐,生活就会变得毫无滋味、不值得留恋。
时光如细水,缓流无声,除了高乾求欢于她时漾起的涟漪,再不留其他痕迹。
或许,这便是她的馀生了?留在孝义里,做高家主妇,任他在床笫间予取予夺,时不时又闻他劫掠了哪个商旅,惊动了哪个地方长官,然后不得不接受他赠予的战利品,诸如此类,才是自己摆脱不开的宿命?
平心而论,他已挑起了她未开发过的的情慾,给了她从未有过的的感官刺激,就如一隻手在琴上弹拨过,发出或短或长的声响,不论是悦耳还是刺耳,原先的寂静总归打破了。
她体内沉寂无闻的慾望,犹如土埋着的微弱火星,被他扒开了层层的复盖,一发不可收拾地炎炎燃起。她不禁怀疑,即使有一天他不在了,这慾火也是难以熄灭了。
天彻底暖了,连深夜也不需火了。
高昂的院中有时彻夜传来歌声,就连季式都会跑过去,边吃零食边听音乐,在嫂们的怀抱中打滚,直到他打起了瞌睡,纔被ru母抱回房入眠。
如此的其乐融融,令少女颇叹赏。犹记阿孃在时,夏夜偶尔也会请来女乐,全家因酷暑而不眠的人,都会集中到会客厅里,闻乐的同时享用鲜果、醃鱼等,那样的极欢弥夜,亦是极珍贵、极难得的回忆。
或是看出了贞华的怅惘,一日闷热得紧时,高乾邀她去海边散心。
“海有甚好看的?就是大片的蓝水,又不是没见过。”她兴趣缺缺道,博陵地处内陆,反正游不回去的。
“那是你对海无了解,你随我一同去,就会明白其妙处。”他抱她上了马,两人共乘一骑。
越过苍绿的松林,便闻到特有的咸腥,无尽的沙滩与连天的海水呈现在目前,连同扑面的簌簌海风、起起伏伏的浪涌,都将之前的烦闷一扫而尽。
渤海郡的滨海部分,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不同于博陵、迥异于中原的所在。
黄淮平原固然沃野千里,但地势平坦、无险阻,极易沦为帝国的禁脔,或者说极显敞的监狱。
而海滨遐远,不沾“圣化”,虽不甚富庶,却保留了更多的自由,即便有重兵追剿,亦可乘舟潜逃,到海的另一边。
难怪朝廷认为冀土宽广,负海险远,宜分置一州,镇遏海曲,后遂立沧州。
沿海风物自与内陆不同,边境地带特有的野性粗旷,代表着不羁、不服、尔能奈我何,与洛阳千差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