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回归荒野的孤狼。
一晃……这么多年了。吴镇岳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个废墟中捡来的、浑身是刺的狼崽子,如今已长成这般挺拔冷硬、不动声色便能掌控全局的模样。而他此刻,正用他独特的方式,为另一个从泥泞里捡来的孩子,争取一个名分,一个……家。这算不算是一种轮回?一种冷硬外表下,不为人知的传承与……温柔?
张佩如先是惊讶地微微张开嘴,随即眼中迅速漫上温柔而了然的神色。她看看面色冷硬却目光坚定的儿子,又看看紧张无措的吴树,最后望向丈夫,唇角弯起鼓励的弧度,轻轻点了点头。
吴灼的心也提了起来。她看着小树,眼中充满了鼓励与心疼,无声地支持着他。她明白,这是兄长在用他最直接的方式,为吴树在这个家奠定名分,给予他最坚实的庇护。
在令人窒息的几秒沉默后,吴道时再次开口,声音沉了一分:“去。”
这一个字仿佛惊醒了吴树。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矮凳发出“刺啦”一声轻响。他手忙脚乱地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还没喝过的、微温的茶水,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到吴镇岳面前。他不敢抬头,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将茶杯高高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细若蚊蚋、带着明显颤音的字:
“爹……请…请用茶。”
吴镇岳看着举到眼前的茶杯,以及孩子那双布满伤痕、因紧张而颤抖的小手,沉默了片刻。终于,他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杯茶,并没有立刻喝,而是放在桌上,然后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吴树的头顶,声音比平日温和了许多:“嗯。好孩子。回去坐吧。”
吴树心中被巨大的激动和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冲刷着,他眼圈一红,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把水汽逼回去,小声应道:“是……”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后,整个人还处于一种轻飘飘的、难以置信的恍惚状态,但脊背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许。
暖阁内安静了一瞬,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一种更深沉、更紧密的联系在无声中缔结。吴镇岳看着那孩子强忍激动、小心翼翼的模样,沉吟片刻,伸手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块常年佩戴的、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平安扣,玉质油润,雕工古朴。他朝吴树招招手:“小树,过来。”
吴树闻声,立刻抬起头,眼中还带着一丝茫然和紧张,但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吴镇岳面前,垂手恭立。
吴镇岳将那块触手生温的玉佩放入吴树掌心,语气平和却郑重:“既叫了爹,便是我吴家儿郎。这玉随我多年,今日予你。望你日后谨言慎行,持身以正,莫负此名。”
掌心传来温润的触感和沉甸甸的重量,吴树低头看着那枚象征着接纳与认可的玉佩,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巨大的惊喜和不知所措让他呆立在原地,只是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玉,又抬头看看吴镇岳,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一旁的吴灼见状,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她适时地轻声提醒,“小树,还不好好谢谢爹?”
吴树这才如梦初醒,巨大的喜悦和感激瞬间冲垮了紧张,他猛地屈膝,竟是要跪下去,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响亮:“谢谢爹!小树……小树一定记住爹的话!绝不负爹的期望!”
吴镇岳伸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家宴之上,不必行此大礼。”
“是!爹!”吴树用力点头,就着这虚扶的力道站起身,紧紧攥着那枚玉佩,仿佛攥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退回到座位时,脚步都有些发飘,脸上是掩不住的、灿烂又带着泪光的笑容,不时低头看看手心,又赶紧小心翼翼地收好。
暖阁内的气氛因这赠礼与承诺而变得更加温暖而庄重。
宴席终了,吴道时目光扫过正欲离席的吴灼:“灼灼,你饭后到我砺蜂堂来一趟,给你备了生辰贺礼。”
吴灼闻言微微一怔:“是,大哥。”
吴镇岳闻言笑了笑:“道时有心了。”他目光温和地看向??依旧沉浸在巨大喜悦中、不时摩挲着怀中玉佩的??吴树,“小树也去吧,你大哥给姐姐准备了礼物,想必也有你的一份。”
吴树闻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充满期待地看向吴道时,却又不敢开口,只是紧张又兴奋地攥紧了??藏着玉佩的??衣角。
吴树跟着吴道时走进砺蜂堂书房时,心还因怀中的玉佩和方才的认可而怦怦直跳。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狭长的乌木匣,推到桌沿。“给你的。”声音依旧冷硬。
吴树上前,小心打开匣盖。黑丝绒衬垫上,躺着一柄寒光内敛的匕首,刃短而凌厉,鲨鱼皮鞘,柄上缠着防滑的密线。
“刃口开了锋,见过血。”吴道时语气平淡,“不是玩具。贴身藏着,防身,也防变。不到万不得已,不准亮出来。更不准,对着自己人。”
吴树呼吸一窒,双手郑重地捧起木匣,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冰冷与沉重。他挺直脊背,大声应道:“是!大哥!我记住了!”
吴灼陪母亲张佩如回了主屋。